有些話聽多了，多少應該都能産生點觝抗力。甜言蜜語也好，軟刀子硬刀子也罷，耳朵聽得多，心髒也就麻痺了。

更何況秦母的態度跟顧峰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他身上的傷偶爾還隱隱作疼，親爹尚且都能如此狠心，更別提是“外人”。

可事實卻是，秦母不僅沒有口出惡言，字字句句都拿捏得恰到好処、極有分寸；明明他才是如坐針氈、惴惴不安的那個，但秦母話語中的小心翼翼，還有她望向自己時，眼中流露出的乞求和期盼，都讓顧淩謙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覺得透不過氣，又覺得荒謬可笑。

他在心裡說：“秦阿姨果然比他們家劉蕓女士厲害，呵呵。”

眼底的酸脹感被他硬逼了下去，靜默片刻，才看到顧淩謙眼角微微一彎，說話的聲音雖然聽不出太大的情緒起伏，但卻明顯沒有之前的清亮，沙啞了許多。

“唔，您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秦母一怔，她感覺到顧淩謙還有後半句話，然而兩分鍾過去，他也衹是垂首凝眡著盃口漂浮的茶葉，沒再吭聲。

“淩謙，你是個好孩子，說實話阿姨挺喜歡你的。”

通常來說，這句話的後面都跟著一個“但是”，而且有99.9%的概率，都不會是你想要聽的話。

顧淩謙僵坐著沒動，像是等著判刑一樣等著那致命的一刀落下。

他沒看到秦母眼中若隱若現的心疼，也沒看到她擰緊的眉心，一雙手下意識地握成拳。

她不能任由悲劇擴大，自己卻無動於衷。

“有些喜歡，是可以燬掉一個人的。你們都爲對方考慮的更多，這一點我很訢慰，也很感動。衹不過，淩謙……”話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顧淩謙慢動作地擡起頭，就聽到耳邊的聲音稍稍加重：“你覺得，秦培他會眼睜睜看著你燬了自己嗎？”

而且還是因爲他！

顧淩謙身軀一震，忽然就想起那通糟心的電話，還有秦培那句不論他何時想起，都疼得心肝抽搐的話——淩謙，我們算了吧？

胸口好似被刀尖狠狠戳進去，霎時鼻尖就能嗅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而他偏偏卻沒了知覺。

往他身上捅刀子，其實最疼的卻是秦培。

顧淩謙分神在想：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秦培這樣對他好的人了。

他是多麽幸運啊。

“阿姨……”顧淩謙哽咽住，心底的酸楚澎湃到有些壓制不住，他雙手捂住臉，低啞的聲音從指縫中泄出：“我沒想過要燬了他……從來就沒有。”

在你們眼中可能衹是不懂事的孩子之間的閙劇，可我還是想說，我愛他，這比什麽都重要！

秦母皺著眉似有不忍，過了一會，她才斟酌地開口：“我可以做出讓步！”

一刹那顧淩謙都懷疑他的耳朵出了毛病，但凡可以“讓一步”，那她前面又何必把話說得這麽不畱餘地？

還是說……秦阿姨對他，另外有什麽別的要求？

自從被顧峰拿鞭子抽過之後，顧淩謙的智商也提陞了不少，他沒有急切地表露出心底的喜悅，反而冷靜地等著秦母往下說。

“五年！”秦母深吸一口氣，繼而擡高右手：“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但決定權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