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故人旧伞

蒙蒙细雨中，有一年轻男子手握油纸伞，信步而来。他目光清冷，姿态随意，任由雨丝飘打在袍襟上，微微浸湿了下摆。他明明步履沉稳，却又肆意洒脱，说不出地飘逸自在。

孟莫莫微微张着嘴，怔在了那里：“那，那不是齐湛么？他考上状元了？”

孟萋萋迅速朝九曲桥瞄了一眼，装作没看见，低头把宫绦一圈一圈地缠在了手指头上。

但那双鞋帮上绣着银线的黑色牛皮靴，却是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她面前。

孟莫莫嗖地朝她看来，脸色马上就变了。

其他人的目光，亦是刷地一下朝孟萋萋投来，无不透着惊讶、疑惑，和探究。

徐瑾瑜忍不住好奇，开口了：“孟大小姐，你认识齐公子？”

徐瑾瑜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四小姐，平素最快人快语了。

孟萋萋不想回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得不交代一下，于是她抬起头来，道：“我父亲曾出任浙江布政使，而齐公子那时是杭州的一名秀才，正好在我父亲治下。”

徐瑾瑜恍然大悟，把原本探究的目光收了回去，其他人也和她差不多。

齐湛却是扯起一侧的唇角，冷冷地哼了一声：只是你父亲治下的一名秀才而已？

“不然呢？！”孟萋萋生怕他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努力仰起头，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与他对视。只可惜，身高差异太大，即便她悄悄踮起了脚，还是没法与他平视，气势上差了一截。

齐湛冷冷地回望于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把袖子一甩，转身离去了。

孟萋萋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奴仆们纷纷送了伞来，千金小姐们互相告着别，陆续离开了亭子。徐瑾瑜见于芳苓没有伞，邀她同行。于芳苓冲她笑了笑，婉拒道：“不了，我等如意一起。”

孟萋萋尚未接话，孟莫莫抢着道：“不用等我大姐，我跟她有话要说。”

于芳苓朝孟萋萋看去，孟萋萋冲她微微点头：“既是瑾瑜有伞，你就先走吧，得闲我去你家看你。”

于芳苓明白她指的是庚帖的事，感激地冲她笑了笑，跟着徐瑾瑜走了。

碧波亭内，只剩下了孟萋萋和孟莫莫姐妹俩，孟莫莫再也不装了，脸色黑沉，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早知道新科状元是齐湛，是不是？”

孟萋萋倚靠着亭柱，望着外面漫天的雨丝，口吻冷淡：“跟你有关系吗？”

“你！”孟莫莫被噎得一顿，随即却想起些什么来，顾不得再追问，拔腿就走了。

她这样突然冲进雨里，把她的丫鬟吓得不轻，喊叫着追她去了。

孟萋萋茫然地看着雨幕，发了一会儿呆，也走进了雨里。

流霞追在后面劝：“大小姐，雨还在下呢，咱们等李三小姐送伞来。”

孟萋萋摇摇头：“不必了，雨不大，淋不湿。”

雨的确小多了，但再小也是雨，她是千金大小姐，怎么能淋雨呢！流霞急了。

齐湛撑着伞，隐身桥头树后，默默地看着孟萋萋走进雨中，又默默地看着她下了九曲桥，突然冲她身后的流霞道：“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