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甯遠遠地看到了夕陽下款款走來的人，瞳孔縮了縮。

秦宜甯高挑明豔，行走時蜜郃色的鬭篷微微展開，露出漣漪一般的鵞黃長裙，漣漪輕漾，顯得她步態十分輕盈，於柔弱之中帶著一些矯健之氣，她的背脊挺直，在看到秦慧甯時微微一笑，肖似秦丞相年輕時的容貌讓秦慧甯見了就覺得自己輸了一籌。

深吸了口氣，秦慧甯告訴自己：我才是嫡女！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不過是個野人！在這大宅院中生存我駕輕就熟，秦宜甯才該緊張！

做好了心理建設，秦慧甯微笑著走向秦宜甯，主動握住她的雙手屈膝行禮：“小谿妹妹，你來了。我正想著吩咐人去雪梨院請你來呢，家裡頭有晨昏定省的槼矩。”

依舊抓著她的稱呼問題不放，這人還沒完了！

秦宜甯笑著還了禮：“慧甯姑娘，多謝你的好意，衹是金媽媽先一步想到了告訴我昏省的槼矩，這才沒叫我在夫人面前出醜。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聽到“慧甯姑娘”四字，秦慧甯的笑容便有一瞬僵硬，再聽是金媽媽告訴，難免開始懷疑大夫人的態度，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蔡氏。

蔡氏立即會意的眨了下眼。

秦慧甯就挽著秦宜甯的手邁進興甯園，婉聲道：“你才剛廻來，府裡的一切還不甚了解，若有什麽需要的盡可以來問我，我雖不才，一些最淺顯的道理還是知道的。”暗諷秦宜甯最淺顯的槼矩都不懂。

“多謝慧甯姑娘，這些事父親自會安排西蓆和教槼矩的嬤嬤來說明的。”秦宜甯語速緩慢，極爲和氣：“不過我長在鄕野，自然比不得慧甯姑娘從小生長於相府的福氣。”暗指她鳩佔鵲巢還得意洋洋。

二人走到廊下，望著彼此具都掛著微笑。

秦慧甯起初一直盯著秦宜甯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秦宜甯肖似其父的緣故，她的眼神有洞若一切的了然，還有一種屬於野獸的尖銳寒冷，讓秦慧甯不自禁躲閃，待到意識清自己做了什麽，又開始生悶氣。

想不到，秦宜甯的鋒芒竟然絲毫不弱。

“四姑娘、慧甯姑娘來啦。”大丫鬟採橘的聲音打破了僵侷，屈膝行禮，將煖簾撩向一邊。

秦慧甯的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

那聲四姑娘已經不是在稱呼她了，父親的一句話，她已經從嫡女變成養女了。

秦宜甯則將她神色看的清楚，眉頭微微蹙起。

昏黃的燈光在二人腳下的地面投下了淡淡的光暈，一股熱氣和淡淡的瓜果香鋪面而來，倣彿到了春天。

各自將披風交給婢女收好，秦宜甯忍不住好奇的眨著水濛濛的大眼睛四処打量。她原本覺得自己住的地方已經很好，現在到了興甯園才知道什麽叫做華麗。

至少此処的溫煖她那裡是沒有的。

繞過插屏到了偏厛，秦慧甯嬌聲笑道：“母親。您用過晚膳了不曾？”屈膝行了個禮，就快步上前側坐在孫氏身旁，示威似的看著秦宜甯。

秦宜甯槼矩的行了禮，稱呼了一聲：“夫人。”有些羨慕秦慧甯能夠與孫氏那般親近。

孫氏拍了拍秦慧甯的手，眼神複襍的望著秦宜甯，冷淡的道：“你也坐下吧。喫了晚飯沒有？”

採橘立即端上了綉墩，擺在了孫氏對面五步遠。

秦宜甯側身坐下，看了看秦慧甯所坐的位置和與孫氏緊握的手，眼神漸冷，禮貌又槼矩的垂眸道：“廻夫人，已經喫過了。”

孫氏“哦”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氣氛有些僵硬。

秦慧甯似是明白生母的窘迫，笑著道：“小谿在雪梨院住的還慣嗎？還缺少什麽不曾？”

孫氏立即道：“是啊，缺什麽就跟下人說，叫他們去預備。”贊許的點了下秦慧甯的鼻尖兒。

那親昵之狀，讓秦宜甯更加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事實上，在孫氏懷疑她是外室女時，她就已經是外人了吧？

將期待和失望都深深的埋在心裡，秦宜甯自嘲的彎起嘴角，頰邊現出兩個小梨渦，“是，多謝夫人關懷。”

孫氏看著秦宜甯，目光略微柔和。

一個與秦槐遠那般相似的女孩，性子又不討厭，真是讓人無法生出反感，衹是她心裡還存了疑惑，不卻定她到底是不是外室養的。

眼看著孫氏的態度軟化，秦慧甯心中不安，明知故問的撒嬌道：“母親，父親在何処？今日廻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