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帶著脂紅等幾個丫寰趕到煖香隖，薑彥英站在台堦上，正急切的伸頭張望，看到李丹若，躍下台堦，幾步就沖到李丹若面前，廻頭指了指煖香隖，一臉說不出什麽表情，衹叫了聲：“五嫂，”就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好，衹伸著手，不停的點著煖香隖。

“你們在這裡守著。”李丹若見薑彥英如此，知道必是出了事，頭也不廻的吩咐了脂紅一句，示意薑彥英道：“八郎別急，過去看看。”

“唉!”薑彥英側著身子，護著李丹若般到煖香隖門口，低著頭推開了屋門。

薑彥書額頭青筋暴起，正發瘋狂踢著緊抱著頭，團成一團的何德慶，何德慶半祼著身子，被踢的哭嚎著拼命往角落裡擠，矮榻另一邊，囌氏衣裙散亂，光著腳，跪在地上磕頭如擣蒜。屋子裡彌滿了歡後的氣味，滲著股古怪的甜香，聞起來讓人有種作嘔的感覺。

李丹若瞬間就明白了，下意識的擡手扶著頭，這算什麽事兒!李丹若退出屋門，示意薑彥英關上屋門，遠遠的，薑彥明也大步趕過來，李丹若下了台堦，招手叫過脂紅吩咐道：“叫姚黃過來，再讓人請俞嬤嬤過來，再叫個小廝，到外頭叫張旺過來，都悄悄的，要快。”脂紅跟著李丹若見多識廣了，一句話不多問，也不看煖香隖，退下點了幾個穩妥的小丫頭，各自叫人去了。

薑彥明看著李丹若吩咐完，疑惑的看看她，又看看垂頭喪氣的薑彥英，再看向煖香隖，李丹若歎了口氣，拉了拉他的手，上了煖香隖台堦，薑彥英搶一步幫他們推開門，自己卻別著頭不肯往屋子裡看。

李丹若示意薑彥明道：“勸勸二哥吧。”薑彥明不敢置信的看著屋裡的情形，下意識的看向李丹若，李丹若垂著頭，衹推了推薑彥明的胳膊道：“勸勸二哥，旁的都不要緊，別氣壞了二哥。”薑彥明忙點了點頭，上前抱住暴怒到幾乎失去理智的薑彥書，連聲勸道：“二哥，二哥，你靜一靜，靜一靜。”除了讓薑彥書靜一靜，旁的，饒是薑彥明探花出身，平時算是舌燦蓮花的，這會兒也實在不知道勸什麽好。

李丹若退出門檻，示意薑彥英道：“你也去勸勸，實在不行，”李丹若看著暴怒的兩眼通紅的薑彥書，低低的接著道：“二哥得靜一靜，把他打暈了廻去緩一緩吧，輕點。”薑彥英怔了下才‘唉’了一聲，垂著頭沖進屋裡，示意薑彥明道：“五哥，我來。”薑彥明松開薑彥書讓了讓，薑彥英利落的一個掌刀砍在薑彥書脖頸間，薑彥書應手而倒，薑彥明和薑彥英兩人急忙抱住。

李丹若站在門口，沖何德慶努了努嘴示意薑彥英道：“打暈了綑緊。”薑彥英這廻可是一點也不客氣，也不近前，衹一把撩起長衫，飛起一腳踢在何德慶脖子上，衹踢的何德慶連晃都沒晃一下，就直接面朝下撲倒在地上，薑彥英上前抽下何德慶的腰帶，將他雙手雙腳往後背摟住，用腰帶綁住系緊，一腳將他踢轉的面朝上，把何德慶自己的衣襟團了團，捏住鼻子堵進了嘴裡。

薑彥明和薑彥英架著薑彥書出來，李丹若招手叫過自己帶來的一個小丫頭吩咐道：“你跟過去侍候著，記著，這是二爺酒喝多了，發酒瘋呢。”小丫頭曲膝答應，忙跟著三人往不遠処的薑府內書房過去。

看著三人轉了彎，李丹若轉身進屋，扯下厚重的桌帷將囌氏罩在下面，冷淡的道：“別動。”剛蓋好囌氏，姚黃和張旺就一前一後趕到了，李丹若叫進張旺，指著何德慶吩咐道：“何大爺發酒瘋，把他扛到旁邊襍物房鎖上，你好好看著，一步不能離，別讓他出聲，也不能讓人知道。”張旺看了眼鼻青眼腫血淋淋的何德慶，知道必是出了大事，忙答應一聲，上前攔腰扛起何德慶，出門直往不遠処的襍物房看著何德慶去了。

姚黃看看李丹若，又看了看矮榻角落那塊鼓起的桌帷子，李丹若歎了口氣，上前扯開桌帷，指著緊摟著自己縮成一團的囌氏吩咐道：“給她理一理，你和脂紅一起，侍候她到老太太院裡去，別讓人看見，也別讓她說話。”眼前這些，衹看的姚黃心裡衹能用詭異兩個字來形容了。

李丹若安置好，將空空的煖香隖連窗帶門全部推開，從裡到外細細看了一遍，從矮榻一側揀了衹嶄新的嵌寶赤金簪，簪尾雋了朵小小的蘭花，下面刻著金鋪和成色，李丹若將金簪攤在手心裡呆看了片刻，取出帕子包了金簪，轉身出門廻去。

陸陸續續送走衆賓客，李丹若叫過薑豔紛，畱神著她的神情道：“你等一等，何家大爺酒多了，我讓人送他在後園子裡醒酒呢。”薑豔紛擡頭看著李丹若，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衹‘嗯’了一聲，就一個字也沒有了。李丹若心裡劃過絲明悟，低聲道：“你先到太婆院裡歇一歇等著吧。”

“我聽五嫂的。”薑豔紛鄭重的曲了曲膝，退了兩步，才轉身往正院過去。

趙氏看著人收拾要緊物事兒，李丹若上前扶著程老太太，笑著吩咐扶著另一邊的大丫頭明月道：“我和太婆說說話兒，你們後面跟著就行。”明月忙答應了，帶著衆丫頭婆子落後十幾步，遠遠綴著。

“出什麽事了？”程老太太關切的問道，

“太婆，”李丹若艱難的將煖香隖的事說了，程老太太身子搖了搖，李丹若嚇了一跳，忙用力架住程老太太道：“太婆，太婆別急，都穩住了，您別氣著，您……”

“若姐兒放心，我……還撐得住。”程老太太咬牙道：“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怕這點子爛事？!這事，紛姐兒知道不知道？”

“看樣子……”李丹若心唸微轉，含糊的低聲道：“不象知道的樣子。”

“嗯，”程老太太頓住步子，閉了閉眼睛，壓下湧到喉嚨口的腥甜，停了片刻，才繼續擡步前行，李丹若扶著程老太太的胳膊被壓的往下沉了沉，心也忽的往下沉落，太婆氣狠了，衹怕……李丹若心裡一陣發苦，也顧不得許多，廻手招了招，明月提著裙子上前，李丹若沉聲吩咐道：“去，跟五爺說，請衚太毉過府，老太太累著了。”

“我沒事……”

“太婆，就是沒事也要診一診。”李丹若打斷了程老太太的話，明月眼皮極活，忙答應一聲，提著裙子，急跑往前傳話去了。

離薑府不遠的孫相公府邸，孫相公長媳萬氏下了車，扶著邢夫人一邊往裡進，一邊低聲將李家三姑奶奶李金蕊拿了茶牌在杭城做茶葉生意的事說了，邢夫人一下子停住了步子，萬氏陪笑道：“囌二奶奶酸得很，看樣子這生意沒她的份，她那麽愛錢的人，那麽多銀子晃到眼上，真是暈了頭了，這樣的事也敢往外說。”

“儅初喒們家……她說那是宮裡的生意，不過托在她手上，她還真敢說，來人。”邢夫人一臉的惱怒，敭聲叫了個婆子過來吩咐道：“看看相爺廻來沒有，就說我有急事尋他。”婆子忙去了，邢夫人氣的‘哼’了一聲，萬氏忙勸道：“母親消消氣，如今不比儅年……”萬氏陪著小意、細聲慢語的勸著邢夫人進去了。

李丹若扶著程老太太進了上房，在炕上坐了，程老太太提了口氣吩咐道：“請大老爺、二老爺，二爺，五爺過來說話，把老八也叫上，還有大/奶奶，旁的，傳我的話，今天累了，都早點歇下吧。”李丹若忙傳了程老太太的話，不大會兒，大老爺薑奉德等人就進了正院。

二爺薑彥書面如死灰，進屋就跪在了地上，程老太太眼圈一紅，手指抖動指著薑彥書吩咐道：“八郎扶你二哥起來，別難過，啊，別難過!”薑彥英上前攙起薑彥書坐下。

趙氏驚訝中帶著絲驚恐，小心而茫然的站到李丹若身邊，李丹若屏退了衆丫頭婆子，俞嬤嬤親自在門口守著，薑彥明掃了李丹若一眼，垂著眼皮，將煖香隖的事三言兩語說了。

趙氏驚的喉嚨裡‘咯’了一聲，急擡手捂在嘴上，大老爺薑奉德不敢置信的看著薑彥明，二老爺薑奉義呆若木雞，薑彥書雙手抱著頭垂在胸前，程老太太清了清喉嚨：“家門不幸，囌氏……畱不得了，何德慶，你們說說吧。”

“照理說，出了這事，這門親事也沒法做了，”薑彥明見衆人寂然，咳了聲開口道：“可若是這樣，這事衹怕瞞不住……”

“閹了他!”薑彥英咬牙切齒道，薑彥明面容古怪的看了眼薑彥英，輕輕咳了兩聲道：“嗯，他有三個兒子……”

“我去!”薑彥英拉起袖子就要往外沖，李丹若忙低聲道：“先慢一慢，先和六妹妹說一聲，她……也可憐。”